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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5章 籌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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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三更時,朱高城外一眾王氏子弟以王道勝為首,有如王道勝這樣純粹看不下趙鼎明行為而出奔趙期昌處的,也有家中長輩授意臨時倒戈的,一幫人嘩啦啦越聚越多,此時已有近二百人。

西門城樓外還搭著四層竹木架,方便進行著城樓包磚、鋪瓦等裝飾工作,趙期昌站在門樓前,手扶著已包了青磚的垛口,緩緩點頭道:“軍心可用!”

他不管這些王家、田家、各家子弟、佃戶為什麽來投奔他,反正這是好事情。一千五百的捕倭軍編制,這可是每年旱澇保收的近兩萬多石收入。

他早早策劃的捕倭軍通過分裂、清洗工作,為的原因就兩點,第一是將捕倭軍體系內各家影響力降到最低,裁汰老弱、不適合作戰人員;第二就是想法子從各家……更準確的說法是從各家手裏將捕倭軍編制搶回來,能搶多少是多少。

他現在握著五百捕倭軍編制,若這個數據能翻一倍,那他的家丁嫡系隊伍立馬就能擴編翻倍。而眼前,正是一個好機會。

這回他能說是被趙鼎明弄了一次削弱版本的釜底抽薪,原因就是根基淺薄,沒有足夠多的嫡系部隊。嫡系部隊,就是家丁部隊,只向他一人效忠的部隊。

既然彭黯抽調捕倭軍去改編為標營中軍,那這些捕倭軍編制就在明面上空了下來。各家跟著趙鼎明去吃巡撫標營的鐵莊稼,等於背叛了他,那他重新編滿捕倭軍是在職權內站得住腳的,奪回各家手裏的捕倭軍編制,也無須再顧忌人情情面,畢竟是那些人攀高枝,先對不起他的。

城樓上李羨俯望著城下,下面常信平已經與王道勝等人開始交際,詢問中所變故。

趙鼎明抱了巡撫大腿要帶著捕倭軍為進身之階,趙期昌則定下搶回捕倭軍編制,拓實三房根基的計劃。巡撫彭黯能給的,永遠都是表面的東西,想要變現需要最少六年的時間來消化;而從衛裏搶走的,只要趙期昌的嫡系部隊在,可就沒人能能奪回去了,這才是真正看得見摸得著的實質東西。

相對於趙鼎明、各家看重彭黯拋出的眼前利益,趙期昌眼中嫡系部隊才是眼前利益之所在。

李羨環視一圈,露出笑容,拱手道:“將軍,王家這頭兒定了。恭賀將軍,新添二百捕倭軍。”

趙期昌搖頭,眉宇泛著笑意:“是三百,也是五百。”

白慶豐在一旁皺眉,他聽明白了趙期昌的意思,拱手:“將軍,如此做恐有不妥。”

幾個人都能看明白,王道勝一個王家旁支子弟能把一幫人煽動帶過來,沒有王文澤、田啟業的默許,基本上是不可能。

就比如說中軍所部,趙家子弟與趙期昌多親的關系,可很多人要跟趙鼎明走。趙期昌還沒正式點頭用印前,誰敢離營就是逃軍之罪,當場砍了典明軍紀,也是活該!

王文澤默許王家內部分裂,李羨的意思是這二百跑過來的捕倭軍編制就落到了趙期昌手裏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,這二百多捕倭軍落在趙期昌手裏,編制名額所代表的俸祿、稅租減免份額自不需再給王家分潤,都是眼前王道勝所率捕倭軍的。

但這些人離開捕倭軍後呢?由誰頂替就歸趙期昌決定了,自然也就歸趙期昌所有了。何況王文澤坐看王家分裂,打的是兩頭下註的心思,為了將來,自然不會因為眼前二百捕倭軍編制的事情與趙期昌翻臉。

再說了,最強的是中軍,其次是左軍張茂部,王文澤部則是各家大雜燴,被王道成慫恿來的捕倭軍,三分之二都是戚繼光當初在中所訓練的那批人,再算上其他投機的各家子弟,所以二百名額雖大,卻沒多少是王家的。

更關鍵的是,王道勝能把人帶過來,已經將王文澤等人的態度很明顯的展現在三房上下眼前。那就是王文澤能這麽幹,那各家多少也會這麽幹,那麽搶回一些捕倭軍編制,各家也不至於翻臉。

所以趙期昌口中的三五百也是有根據的,最低是三百,將戚繼光操訓的那三百捕倭軍編制搶到手;高了就是五百,多出的二百是從各家手裏搜刮來的,某種意義上來說,也是各家給他的投名狀和歉意所在。

而白慶豐又想岔了,以為趙期昌口中的三五百不包括眼前投奔而來的這二百,以為趙期昌還要向其他各家下手,如此做未免貪得無厭。

再說了,衛裏各家能把持捕倭軍名額,是利益均沾,互利互惠才一起挖了朝廷的墻角。若最大的一口肉讓趙期昌啃了,一旦上頭追究比如彭黯,那衛裏各家再反水,趙期昌會被活活撐死。

趙顯在一旁看著李羨、白慶豐一左一右與趙期昌低聲討論著,也不由皺眉。他不喜歡這兩個當幕僚的,總覺得彼此不是一路人,看白慶豐二人,就跟看吸血的蚊蠅差不多。

徹夜難眠,都在準備著明日的大戲。

遠到歷城的彭黯,也在暗暗期望趙鼎明能成功拉回全體捕倭軍,將這股新冒起的強銳戰力聚攏在他手裏,為他將來的前程拼命。

近的,如登州水寨,朱應奎坐在書房裏,在蟬鳴蛐蛐聲中,靜靜沈思。彭黯早就給他施壓了,他不願意放棄捕倭軍,便沒有將彭黯的意思給趙期昌等人傳達,裝了一次糊塗。

而萬萬沒想到趙鼎明的兒子能拜彭黯為師,又鋪了一條路,導致彭黯得以越過他朱應奎,向登州衛插手。

一名青衫黑邊,掛刀高碩壯漢入內,神色疲倦拱手:“朱公,朱高城那邊有消息了。”

說著,從腰間囊中取出信封,上前兩步遞給朱應奎。

朱應奎解開看了一遍,露出笑容終於心安,擡頭問:“王壯士,此事如何看?”

他早已得到趙期昌不願改編一事,就是不放心,現在趙期昌那邊連明日擴編、重編捕倭軍的公文都弄好了,就等著給他送過來批準。好在他有這個權限,不需要再請示彭黯。

彭黯借著師生關系繞過他對捕倭軍下手,他自然也能在權限許可內繞開彭黯給趙期昌鼓勁。只是這麽一來,就怕彭黯小心眼子,在他轉升京中時給趙期昌使絆子。

在朱應奎的目光下,王環稍稍拱手躬身道:“小人不知。看不明白大趙將軍與小趙將軍平白無故的爭個什麽。”

見他裝糊塗,朱應奎微微頷首笑道:“今夜勞煩王壯士了,還請早早休息。”

王環露笑,拱手再次行禮告退。王環不是朱應奎的人,是陜西總督曾銑的門客,來朱應奎詢問捕倭軍的事情。曾銑對捕倭軍也感興趣,想要改編調入覆套大軍序列。

朱應奎因趙期昌態度而心急,不得已才讓王環這個騎術極好的河北人跑一趟朱高城,帶來了趙期昌的親筆信。

與彭黯也是同理,彭黯要扶植趙家大房一脈為彭家子孫的未來鋪路;難道朱應奎就沒培養趙期昌,方便將來拉扯一把他朱家後代的心思?

而王環代表的是此時國朝熱門人物曾銑的態度,盡管趙期昌斷定曾銑、夏言一系必敗,可連曾銑這樣的人物都對他感興趣,說明對他感興趣的人一定不少。這些,可都是退路。

對他感興趣的人,論地位都不比彭黯差多少,他有這樣的退路,還怕與彭黯生別扭?大不了帶著新編的捕倭軍,換個地方去操訓。

而他,也不願意與彭黯這個上司的上司生齷齪,畢竟影響不好。他敢造彭黯的反,那其他人敢不敢收他又是一回事。就如前言,退路多了不是好事,有幾條可靠的就足夠了。

所以,趙鼎明離去不久,趙期昌就一封公文加急送到歷城,給了彭黯一個相對來說更好的選擇。也借此表明他的態度,不是死心眼子要與彭黯過不去,而是我有更好辦法,而我也能妥協。

趙鼎明能借兒子的師生關系去抱大腿,為什麽他趙期昌就不能去抱巡撫的大腿?

就在朱應奎家的隔壁院子,水寨參將府。

玄成武也沒睡,正翻閱著資料,看完後沈吟再三,將這宗錦衣衛暗樁送來的資料,丟入火盆。

紙灰升起時,被火苗漸漸吞沒的封面上,寫的是張茂兩個字。

猶豫再三,玄成武提筆寫了一封短信,交付心腹連夜送給趙期昌。他與趙期昌並不熟,可他與張茂熟,可現在能靠的只有趙期昌了。

張茂這個人太會鉆營,屢歷軍功但都不是什麽頭功,便不在升官序列,可威望卻有了。基本上能走動的地方,張茂都在走動。

如官員升調,有升、轉、除、擢、超擢等等說法,升的意思更明確,轉可能是平級調任,也可能是小小提升半級任用;除不是開除,而是正式授與實職;擢就難得了,是越過三年一轉這個限制進行升官,如趙期昌幾次升官都是擢用。

而趙鼎明因為北曲山戰事官升三級,算起來就是超擢。

在天明時分,左軍張茂部開始動員調遣,就等趙期昌用芋,開始向歷城開拔;右軍殘部在王文澤、田啟業組織下,開始大面積修改所部花名冊,將跑掉的那份空額填補上,湊足本部兵員,也在等趙期昌許可軍令。

而趙期昌則在天明時頭疼,朱高城內做事的青壯不下七千之眾,衛裏便有四千軍役,都是上好的兵員。他的擴編公文、朱應奎的回執許可、錄名的表冊、人手都已確定好,就等著他過去坐鎮校場,開始選拔兵員。

偏偏,玄成武的一道莫名其妙的信件讓他想不明白了,他與這個堪稱登萊軍官中最帥的參將並沒什麽交際,又在這種緊要關頭,給他送來一封很短的書信。

信中,就那麽幾個字:“君子當三思慎行,孟為何物耶?”

忙了一宿的兩名幕僚、趙顯、常信平、陳明理等人聚在一起,一個個也看著頭大,都想不明白玄成武葫蘆裏賣著什麽藥。

趙期昌頭一回被難住了,可玄成武是嘉靖的宿衛出身,這種人貿然給他一封信,是一種強烈的信號,他不能不重視,問左右:“諸位,孟者,何解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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